Tuesday, February 10, 2009

《意外的傑作》(The Accidental Masterpiece)



「我畫裸體畫。我已盡力創作賣得出去的畫;只不過事實並非如此。我預料這一幅也賣不掉。胸毛可沒什麼銷售市場。但這是我做的事。我是畫家,我每天早晨起床後開始幹活。這是我對文明的小小貢獻。」美國畫家Philip Pearlstein說。

「這是我對文明的小小貢獻」,說得多謙卑卻毫不屈膝,視野寬大而自省。如果《明報》記者古治雄和編輯也有這樣的視野和胸懷,是多麼令人欣喜的事。我不知道《明報》這篇《藝術工廈七成單位無人 政府出地 廉租資助藝術》的報道對文明有多少貢獻,但背後反映記者和編輯「效率為先」的意識形態,正正反映了香港人的狹隘與單一功利價值觀,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和慨歎。

藝術以什麼標準來衡量得失和價值,一直以來都是具爭議的話題。怎樣才算是好的藝術作品?有什麼標準?是拍賣會的開天殺價嗎?是藝術家的名氣和歷練嗎?是作品背後的理念和故事嗎?是藝術形式和意念的突破嗎?這可能全部都是,也可能全部不是,實在讓門外漢如我的人頭痛不已。尤其是當代藝術提倡「生活就是藝術」、「美與藝術的割裂」、「藝術即遊戲」、「每個人都可創作藝術」等意念,世界不斷創作層出不窮的觸覺驚奇,雜亂與無規程度確實讓人眼花瞭亂,但總比過去一黨獨大高高在上來得更關注「普通人」的看法和情緒,更具人文的精神。

所以,閱讀這本《意外的傑作》(The Accidental Masterpiece)則更感受到作者麥可・齊莫曼(Michael Kimmelman)對藝術的視野和關懷,以及嘗試了解藝術家和作品背後熱情的心思。作為一位精通藝術的《紐約時報》專欄作家,他沒有以金錢和效率來計算藝術家的成敗;相反,他往往從被忽略的人物和生活細節出發,發掘一些鮮為人知的藝術家和作品:他會花四個月時間親自到美國畫家Philip Pearlstein的畫室探訪,觀察這位專門繪畫裸體模特兒的藝術家工作情況,並籍此探討裸體與色情的關係,以及為《愛麗斯夢遊仙境》的作者Lewis Carroll平反;原來這位仙境作者Lewis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攝影師,曾替不少兒童拍過裸照,引來後人對他戀童癖的猜測。麥可則為他平反,認為「維多利亞時代對孩童的歌頌,就像對女子的歌頌一樣,他們讚揚的是天真無邪。」

縱觀的歷史脈絡,橫切的文化比較,見樹見林又見自己,《意外的傑作》處處充滿機智、幽默和思考,以及對藝術家熱情的讚歌。作者探訪了一位巴爾的摩牙醫,他餘暇時有個嗜好,專門蒐集電燈泡和相關物件,他離世時已擁有七萬五千個燈泡,都分門別類地放在他診所的地下室裡,是世界上最豐富的燈泡收藏。你怎會想到一個毫不起眼的牙醫地下室,竟會是世上最大的燈泡博物館?麥可這樣寫到:「這批收藏成為意外的傑作,我指的並非繪畫或雕塑之類的傳統藝術作品,而是源於一種創造慾,一種高度追求的強烈衝動,就像藝術一樣。」

不錯,藝術就是生活中追求的熱情,每個人都可以做到。「我們可以學到,懷著藝術之心生活,或許本身即是一種藝術。」所以書中出現了跟愛人一起與世隔絕共創宇宙的畫家皮耶・勃納爾(Pierre Bonnard);一位以二十六分鐘、播了四百零三集的電視節目《歡樂畫室》(The Joy of Painitng)教人畫畫的主持人鮑伯・魯斯(Bob Ross);還有狄奧妃(Jay DeFeo)以十一年時間創作一幅畫《玫瑰》,不斷在畫布上推疊顏料,為的是要「讓玫瑰重新對準中心」,最終這幅《玫瑰》重達一噸左右,有十一呎高,八呎寬,十一吋厚,「就像某種地層結構」;以及大輩子都在美國內華達沙漠搞大地藝術(Earth Art)的麥可・海澤(Michael Heizer),他把他的大地雕塑《城市》叫做「遺址」(2km x 0.4km),花了三十七年到現在還未完成,規模之大應是世界第一。凡此種種,皆顯示藝術家全心全意投入創作,以及大膽求新突破局限的精神。

就以書中此句作結:「別去擔心酷不酷,創造你自己的不酷。創造你自己的世界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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